第(1/3)页 夏埙港。 明人井然有序下船,一个个穿着丝绸,扇着扇子,拖家带口的走下码头。 家中的财务都在船上,先登记后,再让人来拉东西。 走下船,随着人流去移民所办理手续,要领取土地、领户籍等等东西。 他们都是以家族为核心的,很多船下来的都是一家人,或者一个村的,都沾亲带故的。 而船老大也跟着下船,领着船上的人往移民点走,路上还陪着笑。 这场景,哪里是罪人移民啊,这是阔爷旅游啊。 逐一登记后。 车把式将大小箱子,装上马车,运去移民所。 碰上阔气的,会打赏几厘钱做赏赐。 这些马车,都是移民所的,而驱赶马车的,都是安南奴隶,没被送去铺路,已经是幸运的了。 在移民所做工无非就是受点气,偶尔还能得点赏钱。 就是伺候人,不太累。 他们深知,明人老爷可惹不得的。 前几天有个安南奴隶和明人产生了口角,被卫兵当场击杀,明人老爷跟没事人似的。 这是大明律规定的,明人可杀死除明人外的任何人,无罪。 安南人敢有什么想法? 他们都是屠杀后的幸运儿,看见明军双腿都发软,还敢和明人讲道理? “各位先生,往这边走,这边走!” 船老大跟三孙子似的,领着这些移民大爷往移民点办手续,办完手续,他们就能领赏了。 活一个人一个铜板,就是现在的一厘钱。 叫法还没转过来,还研习原来的叫法,其实用的都是新钱。 “他娘的,你个废物麻溜儿的,别碍着各位先生的道!” 船老大踹倒一个安南奴隶:“还有你,看什么看?大明贵妇是你这样的贱人,能看的吗?把伱眼珠子抠出来!” 安南奴隶全都垂下头,拉东西干活。 这一船,就装120个人。 基本连一个大家子都装不下,但没办法,汉人金贵,大包小包的东西,都得往安南搬,船上就装这点。 第一拨移民的时候,一船最多的时候装一千人,死活不论,像猪仔似的往这边运。 现在不行了,万岁爷下旨,给各船赏钱,移过去的活人越多,赚得就越多。 反正船是公家的,费用都是内帑出,当然运得次数越多他们越赚钱啊。 他们这样的船老大,都是招募的原艄公,赚的是工钱,外加赏赐。 等移民潮结束,他们也赚得盆满钵满,回去当个地主老爷是没问题的,若留在交趾,可就是大财主了。 万岁爷的旨意,不止给船丁赏赐,还给移民点赏赐。 所以,移民点也改变了态度。 建造了长筒型的房子,让排队的汉民不至于被晒,还设置了单间休息室,愿意掏钱进休息室的,他们是举双手欢迎。 移民所的工作人员,是交趾的吏,都是内地的秀才。 交趾的吏员,是有上升通道的,可以做官的。 而现阶段,移民就是最大的功绩。 交趾划分六个府,夏埙港距离交州不远,是交州府开设的码头,以前叫东丰港,因夏埙功劳卓著,便以他的名字命名。 督抚朱英下令,景泰十一年的政绩,按照移民的数字来核定,谁招收的移民越多,功绩就越大。 皇帝又给赏赐,又有功绩可算。 移民点的吏员自然很有干劲。 从早到晚,门外都是乌央乌央的人排队,每天工作时间超过八个时辰。 每个移民所的工作人员,在十个人往上,每个人都忙得不行,却不觉得累。 移民所还有驿站、食肆等配套设施,只要有银子,在这地方就是天堂。 “各位,就在这里排队,都喝水不?” 船老大拿着一个竹筐,里面放着竹筒:“一厘钱一瓶水,划算得很,都是烧开的开水。” 然而,这些江南士绅,深觉囊中羞涩。 心中十分气恼,若以前,他能把整个移民点都买下来,不就钱吗?我家有多是! 现在,算了吧,到了地方都得用钱呢。 有小厮轮番发木牌,小厮皮肤发黑,操着生涩的广西话,偶尔还被移民诘难。 因为他们都是安南奴隶,在明人眼里他们不是人。 这些在大明的罪人,到了交趾,个个都是大爷,那是万岁的恩典。 一个贵妇,戴着面纱,走到移民点前,吏员抬头看了她一眼:“名字?” “徐氏。”贵妇蔫声细语。 吏员快速写下名字、籍贯,新住址。 然后拿出一块木牌,木牌上又写上徐氏的名字,将一个用麻绳捆好的一捆东西,递了出来。 徐氏接过来,竟觉得很重。 有一把刀、一张弩、一壶箭。 然后就是新户籍,和江南的户籍是一样的。 一张地契、房契,四张奴契。 还有一张银行存根,数额是十元,有小字标注:皇帝御赐。 奇怪的是,还有一张木票、石票。 以及一张贩奴证,期限到景泰二十一年。 最底下竟然是一张欠条,欠一套农具、一套铁锅,后续是还东西的时间。 见贵妇讶异。 吏员解释一句:“农具已经发没了,上面正在运送,等发到你家了,就会送到你家去,到时候凭欠条签收即可。” “谢谢先生。” 贵妇拿不动,让她儿子帮忙。 她是妾,丈夫家是江南士绅,因传谣罪被移民至交趾。 当她被抓的时候,以为这辈子毁了,结果这罪不至死,而是将他们全家都移去交趾。 本以为交趾是魔窟,上了船才知道多舒服,除了没有丫鬟婆子伺候,其他的如常,没有官兵欺辱她们妇人。 甚至,到了交趾,她这个没身份的妾,和丈夫分的是一样多的东西、土地、房屋、奴隶。 她有一儿一女,小女儿才四岁。 吏员在登记之后,竟然也分了同样的一份。 每个人都一样,不分男女老幼。 “娘,太重了!”她儿子也是个小少爷,哪里提得动三份的东西,这还没有农具的。 贵妇帮着拖一下,从人流中找到她丈夫。 她丈夫坐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的。 他有一妻六妾,十二个孩子,本以为到了交趾是受苦,谁知道好像还能过江南的日子。 只要丁口超过十口,就额外送一个铺子,他家刚好二十口,给了两个铺子。 就是他老娘命不好,被抓时吓死了。 其他的都挺好。 至于怨怼陛下,心里肯定是怨恨的,嘴上肯定不敢说。 他们和整个家族汇聚,他们家族共有六百多口人,占了半个玉乐县。 “我出去雇个车把式,把东西送走啊。” 他一边走一边嘟囔:“就不该遣散了家里的奴仆,带过来多好啊,一顷地啊,亏大发了。” 也不是谁都被移走的。 在所有罪犯中,有一技之长的,什么都可以,哪怕士绅会木匠活的,都算一技之长,被留在了江南。 所以,被移走的都是啥也不是的,准确的讲是家中蛀虫,一概移走。 登记移民之后,官方可就不管他们了。 交趾移民热,车把式忙得接不过来活,价格自然就高了。 但领到东西的,没有差钱的。 从港口到新地,有的距离很远,是要走几天的,所以沿途设有墩台岗哨。 因为路程远,就会有小偷小摸。 朱英下令,凡是交趾境内,有偷盗之人,一概赶去山里,开拓耕地去。 他把在山东的那一套挪到交趾来,起码让移民变得井井有条。 哪怕是走几天,也不用担心被偷被盗被抢。 交趾活着的,要么是安南罪人奴隶,要么是江南士绅罪人,要么是广西军,没人敢违抗朝廷。 庞大的队伍,几千辆马车在官道上通行,目的地是不一样的,有的离得近,有的离得远。 这一家人,走了六个多时辰,才到地方。 下车后一个个迷迷瞪瞪的。 看着眼前的新家,和想象中截然不同,都是土房子啊! 似乎整个玉乐,都没什么正经大房子。 “这么穷啊?”有人哭泣。 几百口子人也不吭声,心里都充满了失望。 “给了木票、石票,应该是给咱们建房子用的。”贵妇小声道。 “唉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 她男人苦笑:“先把家人安置了,这地方太热,要防好蚊虫,对了,这奴契有了,奴隶怎么还没有呢?” “我也没敢多问呀,想来是统一发的吧?” 贵妇只能自己动手,简单收拾一下,等奴隶到了,再让奴隶收拾。 她家东西多。 抄家也只是抄走了财货,衣服什么的还是自己的。 搬家的时候,把家具、衣服卖掉一批,剩下的则装船运来交趾新家。 “我去问问族长。” 他家还好点,族长家最惨,上千年的家底子,都被皇帝搜刮去了。 这老头心态还挺好,听说不少老顽固,闻听被抄走后,人就死了,死在诏狱里了。 守财奴死了的能烧吗? 他老娘不就是受不了财货被抄,一命呜呼了嘛。 “问过县尊了,说奴隶不够用,晚点来发,一家匀不上一个人,有贩奴证,可自己想办法去抓。” 正说着呢。 县尉亲自押着奴隶过来。 族长用煤油灯照了照奴隶:“娘哟,咋这么黑呢?咋没几个妇人呢?” “老爷子,您这岁数还想添个后?”那县尉打趣道。 “去去去,老夫都多大岁数了,还做那不知羞耻的事?” 族长呵斥他:“家中妇人多,没几个丫鬟婆子使唤,也不方便呀。” “老爷子,您就别挑三拣四的了,这样的都没了,下一批移民的,要等一个月,才能有奴婢使呢,你家就先将就着用吧。” 族长心里不太爽利。 其他人赶紧圆场,问起这县尉的来历。 毕竟他们扎根在这里,免不了要和县里打交道的,最好以后弄的粮长干干。 “我哩,是广西的,当兵退下来的,我战功大,皇帝爷爷批复我转业到县里做官。” 军中人单纯,县尉也没那么多心眼:“我姓陶,以前跟汤州伯打仗的,给汤州伯当过亲兵。” “这些奴隶,都是我亲手抓的呢。” 他满脸得意,一边说,一边让人将奴隶数字登记造册,再一一核对后,让这边签字按手印,才算彻底交接完毕。 “县尉大人,那其他的奴隶,什么时候能到位?” “别等了,到不了了。” 县尉苦笑:“我听县里的说,移过来的人太多了,一家能摊一个奴隶就不错了,听说这还耽搁北方治水呢,中枢都闹呢,皇帝爷爷特批,才把奴隶给你们。” 第(1/3)页